☆、李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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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次日一早，夕顏剛用過早飯，杜掌櫃就領著一個年輕人過來了。
她今天穿了件桃紅色的小襖，嬌艷的顏色襯得整個人明媚動人，看著精神也好了許多。唯一美中不足的，就是那張白裏透紅的小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——除了木訥。
他暗想，為什麽昨天剛進屋時，就沒有發現她的異樣呢？
明明就這樣明顯。
“小姐，這位是……大少爺新為您請的大夫，”杜掌櫃拘謹地解釋道，“就住在咱們隔壁的院子，往後……便是咱們的鄰居了。”
夕顏沒有動，只是用她那黑漆漆的大眼睛呆呆地轉向他。
慢慢地，她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反應。
她困惑地皺皺眉，似乎很努力在回想剛才杜掌櫃的話。
然後，像是記起了什麽，她的臉色一點點變白了。
“你……”
他緊張地握緊袖管裏的雙手，掌心密密地滲出汗來。
她是認出他了麽？還是……仍把他當作欺負她的壞蛋？昨天大夫已經說過，她再也不能受到驚嚇，那現在——一時間心裏閃過無數個念頭，一顆心浮浮沈沈，只心驚膽戰看著她，不停想著接下來自己要如何應對，要怎麽才能讓她不再陷入瘋魔，卻忽然聽夕顏怯怯問道，“昨天，就是你麽？”
黎軒楞住，雖不知她指的是什麽時候，可還是本能地答道，“是。”
她看著他，眼眶卻紅了，小聲道，“對不起，我昨天不是故意刺傷你的。我以為……”她說了一半，又使勁搖頭，“是我弄錯了……對不起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樣子，他心裏一疼，柔聲安慰道，“沒有，你沒有刺傷我。是我不小心撞上的，不關你的事。”
夕顏好像沒聽懂似的，只傻傻盯著他受傷的右臂，好半天，才輕輕問，“你是不是很疼？”
“不疼。”見她的眼睛一眨不眨落在自己身上，黎軒故作輕松地擡臂動了幾下，“你瞧，其實什麽事都沒有。”
夕顏又看了一會兒，才終於放下心，目光緩緩收回來，卻正對上他溫柔幽深的眸子——一種很熟悉，又很難過的感覺……心忽然像被針紮了一下，這疼迅速在全身蔓延開，讓她的身子也不由自主抖了一下。
她趕緊低下頭，不敢看他，嘴裏還下意識地低低念叨，“……不疼，不疼……”
就因為昨天的這件意外，“李大夫”被詳細地介紹給夕顏時，出奇的順利。
“我姓……李，單名一個軒字，你以後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。”他如是說。
“李軒……李軒……”她低著頭，聽話地重覆了兩遍，並沒看到他灼熱的目光。“嗯……我記住了，你叫李軒。”她病後反應很是遲緩，竟也未覺得他這番話有不合禮數之處。
大約是對刺傷“李軒”的事心裏有愧，夕顏表現得格外乖順。就連杜掌櫃和幾個小丫頭什麽時候退出去的，她都懵懵懂懂。“李軒”煞有介事地把脈，她就老老實實地伸手過去。“李軒”借機問她些什麽，她也很認真地回答。若不是很多事她也迷迷糊糊，對他幾乎可以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。
“你昨晚睡得好麽？”
她遲疑了一會兒，點點頭。
“那以前呢？也都能睡好麽？”
她想了很長時間，搖搖頭，木訥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黯然，“孩子總在哭，一直哭。”
“孩子？”他詫異地看看站在一旁的紫玉。這裏怎麽會有孩子？
“嗯，”夕顏沒有留意他的舉動，只是呆滯地點點頭， “他一直哭，一直哭……”
紫玉悄悄移到她身後，無聲動了動嘴——“大阿哥”。
他心裏陣陣抽疼，見她神色有些不對，忙笑著岔開話題，“說起來，我家小兒也正是愛哭鬧的年紀。只是他倒還好，像……他母親，平時總樂呵呵的。將來若有機會，我帶他來這裏做客可好？”
好半天，她才回過神來，臉上還有些恍惚。“……好啊……”她應了一聲，伸手從一邊的笸籮裏拿出她還在繡的小衣裳，“等我把這個做完了，送給他，好麽？”
“自然是好的。”他看著那件針腳齊整的小兒衣裳，溫柔笑道，“你繡的圖案這麽有趣，咱們……景熠一定喜歡。”
“……景熠？”她呆呆地問。
“是，”他強忍住想去握住她手的沖動，柔聲道，“他叫景熠，上個月才剛滿周歲。他已經會叫爹，會叫娘……是個很漂亮很愛笑的孩子。”
“哦……那他一定可愛得緊……”她茫然地點點頭，失神望著手裏的衣裳。孩子……依稀能記得夢裏那個小娃娃——紅撲撲的小臉，肉肉的，可他卻總在哭，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她，好像盼著她抱似的……心忽然被揪得生疼。半晌，她才小心地問，“等景熠來了……我能抱抱他麽？”
“當然能。”他很認真地說，“你想抱多久都行。”
她臉上終於現出極淺極淺的笑容，卻是發自內心，“好……謝謝你啊……”
黎軒怔怔看著她。這還是重逢以來第一次見她露出這樣的神態，好似陰霾裏一道陽光，連心裏也跟著亮堂起來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這樣的日子一晃就是三四天。
“李大夫”每天都來。
可奇怪的是，除了第一天給她把過一次脈，其他時候，他就只是陪她聊天而已。
她的話很少，又經常答非所問，他也不嫌煩。甚至有時候，她說著說著就出了神，不但忘了時間，連帶著把眼前這人也忘了，他也從不出聲提醒，只是很耐心等著。直到她回過神來，才發覺對方還在傻傻凝望著自己，也不知就那麽看了多久。
饒是夕顏再遲鈍，也終於覺出了其中的異樣。
“李大夫……”她試探地問，“您都不用去給別人看診麽？”
“……原本是要的，”他溫潤一笑，唇角輕彎，“可現在，”他擡擡手臂，“有些不太方便。”
光暈似有似無地掠過他挺直的鼻翼，含笑的眼眸……她望著他，不由呆住了。不知怎麽，心口忽然砰砰直跳，腦海中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……那人清俊的五官漸漸清晰起來，跟眼前的男子重疊在一起……她都還來不及深思，就已經脫口而出，“你長得可真好看……”
分明是輕佻放肆的話語，可從她嘴裏出來，卻不見半點旖旎暧昧，反倒幹凈純粹得讓人覺得美好。
登時，兩人都楞住了。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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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今天穿了件桃紅色的小襖，嬌艷的顏色襯得整個人明媚動人，看著精神也好了許多。唯一美中不足的，就是那張白裏透紅的小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——除了木訥。
他暗想，為什麽昨天剛進屋時，就沒有發現她的異樣呢？
明明就這樣明顯。
“小姐，這位是……大少爺新為您請的大夫，”杜掌櫃拘謹地解釋道，“就住在咱們隔壁的院子，往後……便是咱們的鄰居了。”
夕顏沒有動，只是用她那黑漆漆的大眼睛呆呆地轉向他。
慢慢地，她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反應。
她困惑地皺皺眉，似乎很努力在回想剛才杜掌櫃的話。
然後，像是記起了什麽，她的臉色一點點變白了。
“你……”
他緊張地握緊袖管裏的雙手，掌心密密地滲出汗來。
她是認出他了麽？還是……仍把他當作欺負她的壞蛋？昨天大夫已經說過，她再也不能受到驚嚇，那現在——一時間心裏閃過無數個念頭，一顆心浮浮沈沈，只心驚膽戰看著她，不停想著接下來自己要如何應對，要怎麽才能讓她不再陷入瘋魔，卻忽然聽夕顏怯怯問道，“昨天，就是你麽？”
黎軒楞住，雖不知她指的是什麽時候，可還是本能地答道，“是。”
她看著他，眼眶卻紅了，小聲道，“對不起，我昨天不是故意刺傷你的。我以為……”她說了一半，又使勁搖頭，“是我弄錯了……對不起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樣子，他心裏一疼，柔聲安慰道，“沒有，你沒有刺傷我。是我不小心撞上的，不關你的事。”
夕顏好像沒聽懂似的，只傻傻盯著他受傷的右臂，好半天，才輕輕問，“你是不是很疼？”
“不疼。”見她的眼睛一眨不眨落在自己身上，黎軒故作輕松地擡臂動了幾下，“你瞧，其實什麽事都沒有。”
夕顏又看了一會兒，才終於放下心，目光緩緩收回來，卻正對上他溫柔幽深的眸子——一種很熟悉，又很難過的感覺……心忽然像被針紮了一下，這疼迅速在全身蔓延開，讓她的身子也不由自主抖了一下。
她趕緊低下頭，不敢看他，嘴裏還下意識地低低念叨，“……不疼，不疼……”
就因為昨天的這件意外，“李大夫”被詳細地介紹給夕顏時，出奇的順利。
“我姓……李，單名一個軒字，你以後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。”他如是說。
“李軒……李軒……”她低著頭，聽話地重覆了兩遍，並沒看到他灼熱的目光。“嗯……我記住了，你叫李軒。”她病後反應很是遲緩，竟也未覺得他這番話有不合禮數之處。
大約是對刺傷“李軒”的事心裏有愧，夕顏表現得格外乖順。就連杜掌櫃和幾個小丫頭什麽時候退出去的，她都懵懵懂懂。“李軒”煞有介事地把脈，她就老老實實地伸手過去。“李軒”借機問她些什麽，她也很認真地回答。若不是很多事她也迷迷糊糊，對他幾乎可以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。
“你昨晚睡得好麽？”
她遲疑了一會兒，點點頭。
“那以前呢？也都能睡好麽？”
她想了很長時間，搖搖頭，木訥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黯然，“孩子總在哭，一直哭。”
“孩子？”他詫異地看看站在一旁的紫玉。這裏怎麽會有孩子？
“嗯，”夕顏沒有留意他的舉動，只是呆滯地點點頭， “他一直哭，一直哭……”
紫玉悄悄移到她身後，無聲動了動嘴——“大阿哥”。
他心裏陣陣抽疼，見她神色有些不對，忙笑著岔開話題，“說起來，我家小兒也正是愛哭鬧的年紀。只是他倒還好，像……他母親，平時總樂呵呵的。將來若有機會，我帶他來這裏做客可好？”
好半天，她才回過神來，臉上還有些恍惚。“……好啊……”她應了一聲，伸手從一邊的笸籮裏拿出她還在繡的小衣裳，“等我把這個做完了，送給他，好麽？”
“自然是好的。”他看著那件針腳齊整的小兒衣裳，溫柔笑道，“你繡的圖案這麽有趣，咱們……景熠一定喜歡。”
“……景熠？”她呆呆地問。
“是，”他強忍住想去握住她手的沖動，柔聲道，“他叫景熠，上個月才剛滿周歲。他已經會叫爹，會叫娘……是個很漂亮很愛笑的孩子。”
“哦……那他一定可愛得緊……”她茫然地點點頭，失神望著手裏的衣裳。孩子……依稀能記得夢裏那個小娃娃——紅撲撲的小臉，肉肉的，可他卻總在哭，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她，好像盼著她抱似的……心忽然被揪得生疼。半晌，她才小心地問，“等景熠來了……我能抱抱他麽？”
“當然能。”他很認真地說，“你想抱多久都行。”
她臉上終於現出極淺極淺的笑容，卻是發自內心，“好……謝謝你啊……”
黎軒怔怔看著她。這還是重逢以來第一次見她露出這樣的神態，好似陰霾裏一道陽光，連心裏也跟著亮堂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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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李大夫”每天都來。
可奇怪的是，除了第一天給她把過一次脈，其他時候，他就只是陪她聊天而已。
她的話很少，又經常答非所問，他也不嫌煩。甚至有時候，她說著說著就出了神，不但忘了時間，連帶著把眼前這人也忘了，他也從不出聲提醒，只是很耐心等著。直到她回過神來，才發覺對方還在傻傻凝望著自己，也不知就那麽看了多久。
饒是夕顏再遲鈍，也終於覺出了其中的異樣。
“李大夫……”她試探地問，“您都不用去給別人看診麽？”
“……原本是要的，”他溫潤一笑，唇角輕彎，“可現在，”他擡擡手臂，“有些不太方便。”
光暈似有似無地掠過他挺直的鼻翼，含笑的眼眸……她望著他，不由呆住了。不知怎麽，心口忽然砰砰直跳，腦海中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……那人清俊的五官漸漸清晰起來，跟眼前的男子重疊在一起……她都還來不及深思，就已經脫口而出，“你長得可真好看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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